平生

我老家院前有两棵树，一棵石榴树，一棵桂花树。自我记事以来，它们就一直在那儿。最近几年石榴树长得枝繁叶茂，桂花树则好久没散发出那种迷人的香气了。

我问过爷爷奶奶，他们说石榴树和桂花树是当时建房的时候一齐种下的，至今已20年有余了，比我都大了五六岁。爷爷奶奶还说，本来这株桂花树在我们村是远近闻名的，因为一到8月份，它就会“肆无忌惮”地开花，“毫无规章”地散发香气，“香飘十里”是夸张的说法，但走到二三十米之外，是绝对能闻到的。而这棵石榴树却跟不争气似的，偌大的树，结不了多少石榴，爷爷奶奶对比也满是烦恼。

又到了八月——桂花盛开的季节，金桂花银、桂花争相开放，娇艳欲滴，颇有几分妖娆。沁人心脾的花香又开始四处飘散。正常看来，桂花飘香的季节应该也是石榴成熟的时候，却只见树上挂着二十几个红里透白、白里透红的石榴。一棵偌大的石榴树，似乎也就只有乘荫用。

前年，老家院子前面的地打算装修一下，爸爸说想扩大，但又无处可扩。眼下，只有一个法子了——把石榴树移走。爸爸的理由是：石榴树大，太占地方，而且连年结不了多少石榴。但爷爷奶奶不同意，这棵石榴树是院子刚建时栽的，如今已经从一棵小苗变成了一大株了。毕竟有17年了，不舍得移走，夏天还能乘荫，爸爸无法反驳他们，只好放弃了这样做。 第二年，不知为何，石榴树上的石榴开始“疯长”，从本来的二十几个变成了六七十个，而且每个石榴又大又红，尝起来酸甜可口，还有一些村里人慕名而来买石榴。卖到最后奶奶直言："不卖啦，不卖啦，我们自己吃啦！"还有一个应该不是本地人，来买咱家这棵石榴树，说是风水好，爷爷奶奶本就不想卖，经过这么一说，更不愿卖啦，那人还找借口说石榴树挡道，车子开不进来，这怎么可能嘛！

那一年也着实奇怪，爸爸提出移石榴树而爷爷奶奶极力维护，或许石榴树是被爷爷奶奶这么喜爱他，但结不出多少石榴而感激和惭愧，所以第二年就拼命结果。而桂花树已经开不了多少桂花，香气也开始消散，渐渐黯淡了。

从那以后，爷爷奶奶更加喜爱那棵石榴树啦，每年夏天吃完晚饭，家里的空调不待，搬个板凳去树底下乘荫去了。但桂花树似乎在没惊艳过，或许该它惊艳的那个年纪已经过了吧。

捧起手中的《骆驼祥子》，再默默回看祥子的一生：他内心怀揣着梦想，并努力前进，却遇到“三起三落”的挫折，加上生活中的各种不顺，使他沦落为一个自甘堕落、自私无赖的行尸走肉。祥子的一生也好比老家的这棵桂花树，先前充满着活力，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变得黯淡，似乎不再有曾经的光彩。而石榴树则是反例，沉睡了许久后的苏醒格外惊艳，开始蓬勃向上，无与伦比。

有种说法说猫有九条命，而我觉得地球上的每个生物都只有一条命，人、猫、树都一样，所以倒不如在有限的生命中，更惊艳地绽放，就算素昧平生，也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

人，这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