嚆矢

静卧暵亭，对岸飒爽的微风带着几千根如嚆矢般的雨丝浩浩荡荡地向我射来，风中那迷人的菡萏清香却令我陶醉得无法起身。

起先听见那清脆的声音——从遥不可及的涧水那儿传来，渐渐地，声势越来越浩大，如同阚声，又宛如大提琴发出的低吟声。

一切都是那么美妙，又都是那么诡异。我仿佛自己是一座石雕，放眼眺望远处曲折蜿蜒的突兀耸峰，我的脚掌与大地相融合，手肘与石桌边缘相结合，身体旁逸斜出，接受着大自然的洗礼，返璞归真了。

一时间，我忘了多少支“嚆矢”弹奏着优雅动听的小曲，吟诵着阴阳古怪但无比优美的小诗，好像一只只长着翯翯羽毛的鹖扑到我的身上，啄湿了我的衣襟，模糊了我的眼镜，在我脚边形成了沟壑。

沙啦啦，沙啦啦……

“嚆矢”落在令人寒噤的山泉池内，紧接着叮咚一声，又奋翮高飞，扑通一声流进马蜂窝！

这时，在东白山的另一头，在兜鍪方尖碑的正上方，一群专门龁苜蓿的黑颈鹤拼命扑腾着被浸湿的双翅，叽叽喳喳地促叫和咿呀——的长鸣，绘成了一幅山、水、鸟景图，加上那让一切显得绿得鲜亮的嚆矢般的细雨、那犹如燃烧的烈火却黯然失色的羽毛和崴嵬的山丘，盍往观之？

沙啦啦，沙啦啦……盍往观之？

在訇然的雨落声响下，一切不再是单调的鲜绿了，在云雾萦绕的当头，彩虹桥已映入眼帘。我好久未能如此喜悦！当看到光的那一刻，我感到自己被雨势的柔和与灵动给深深地震撼了，但同时也有一点遗憾，因为雨已悄悄地停了。

离开暵亭，再次感受东白山的魅力：雨后的菡萏似乎更加艳丽多姿了；成群结队的归鸟掠过彩虹桥，轻快歌唱着浴后的美好时光。忽然，我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似乎是从某处沙沙作响的灌木丛中发出的。我低头俯视、凝望着丛中的那一株深绿色的植物。呀，是蔊菜的芽儿！

瞧，这场倾盆大雨竟使大自然更加活跃了！我拎着鞋袜，涉水过溪，向着村庄（客宅）缓缓走去。

听一位姓嬴的农民阿姨说，这种雨是这一带常见的雨，叫箭雨，或叫迎客雨，诨号天老虎，在这种急迫的细雨后，是聆听大自然的最佳时机。

在一个转角处，我再次看见了鲜绿色，仿佛又身临嚆矢雨（嚆矢指有响声的箭，同“箭”雨）的那种奇妙的境界，那仿佛流动的绿色，流进了我的心窝，使我难以忘却。

露珠还在滴落，落在岩石的小凹坑里——

叮，咚——叮——咚……

仿佛是一场嚆矢雨的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