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英才 毁于谁手——不能把学生当作橡皮泥

我的专家咨询热线开通不久，一位母亲给我打电话，说他的孩子就是贪玩，不想学习，一提学习就烦躁不安，已经是小学5 年级的学生了，上课坐不到3分钟就很难受，就开始扭动，并把书本用刀子划，或者用彩笔把课本上的字一行一行地涂掉。晚上在家里做作业，也是坐不到3分钟就要跑到客厅里看电视，如果不让他看，他就会发疯似的一把一把地揪头发。这位母亲说她找过不少医生和心理医生看过，都说这孩子没有儿童多动症，生理和心理发育一点问题都没有。
因为是在电话里，很多情况说不清楚，所以很难判定是怎么一回事。等她第三次咨询的时候，她在电话里哭了，因为孩子的班主任把她叫到学校，当着许多老师的面把她和孩子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说她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还质问她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是怎么当母亲的。老师对她说，这个孩子已经不可救药了，如果不严加管教，将来可能会给社会带来极大的危害。一听这话，我感到问题严重了，我要求这位母亲能把孩子带到我的培训中心，我要看一看这个孩子。
一个星期天，她带着孩子来到了我的办公室。从外表看，这孩子长得很精神，浓眉大眼，乌黑的头发，白皙的脸庞，一双灵活的眼睛里闪射着智慧的光芒。
我只简单地问了孩子的姓名、年龄和在哪里上学等问题后，就再也不理他了，而是集中注意力和他的母亲谈话。
我们谈话的内容没有涉及孩子，而是天南地北，古今中外随便聊。大概聊了40多分钟，这孩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听我们聊天。于是我立即把话题转到了我目前正在开设的“小作家研习班”上。他母亲问我这个班的教学特点是什么，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讲得有声有色。关于“小作家研习班 ”我又讲了30多分钟，这孩子仍然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听，连屁股都没抬一下。这时，孩子说他要上卫生间。
就在孩子去卫生间的时候，我问这位母亲：“你的孩子整整70多分钟听我们谈话，连眼都不眨一下，怎么在学校的课堂上就坐不住呢？”她也感到很奇怪。我告诉她，教孩子要有方法，老师要讲得有趣味，不能干巴巴地像念经。
这时孩子回来了，一边走一边系裤带，看样子生怕耽误了听我们的谈话。我故意问他，我们刚才的谈话是不是都听到了，他竟神奇般地把我们刚才谈话的大致内容都能复述出来，而且还能抓住要点。
这时，我拿过一张纸，让孩子在上面任意写三个词。他基本没有考虑，就写了“太阳”、“狮子王”和“小白兔”三个词。我让他把这三个词连在一起，写成一段话。他反问我：“就写一段吗？”我说：“你能写几段就写几段。”不到15 分钟，他竟写出了7段：
·一只狮子王在追一只小白兔，一直追到太阳落山也没有追上。
·一只狮子王敲小白兔家的门，小白兔问它有什么事，狮子王说：“天气这么冷，呆在家里干什么，出来晒太阳吧。”
·狮子王从森林里走出来，小白兔问它去哪里，它说去姥姥家。小白兔问它姥姥家在什么地方，它说就在太阳出来的那个地方。
·太阳刚刚出山，小白兔就从洞里爬出来。它突然看到狮子王蹲在自己的家门口，又把头缩了回去。
·狮子王背着小白兔绕着太阳转了三圈，累得直喘气。
·太阳都快要落山了，狮子王还没有吃一顿饭。它一抬头，看到小白兔正在吃草，便一下子扑了过去。小白兔急忙跑进洞里去了。狮子王想了想，得有个主意捉住它。于是，狮子王就到不远处拔了一些胡萝卜扔到洞口。不一会，小白兔出来了，看见有胡萝卜，就上前去吃，狮子王便扑上去把小白兔咬死了。
·狮子王在追小白兔，太阳公公看见了，就问：“狮子王，你为什么要追小白兔呢？”狮子王说：“它偷吃了我的狐狸肉。”太阳公公说：“你骗人！小白兔从来不吃肉的。”狮子王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要吃掉小白兔。追到河边，小白兔爬上了一个小丘，影子倒影在水里，狮子王见水里有只小白兔，便一下子扑进河里，结果给淹死了。
不到15分钟写出这样十分生动的故事，谁能相信这样的孩子会厌学呢？我正要再问他几个问题，这孩子望着他面前的纸对我说：“这7句话连在一起，就是一篇作文。”这正是我要达到的目的，于是我问他：“给你20分钟，你能不能把这篇作文写好。”他只说了一个“能”字，便低头写了起来。不到20分钟，孩子写完了。我一看，几乎没有一点错处，用不着怎么修改，而且增加了许多很精彩的描写和更加生动的情节。
我十分激动地在孩子面前伸出了大拇指：“你太棒了！简直就是一个作家！”这时，我发现孩子的眼里闪着泪花。他母亲的眼泪已经流到了脸颊上。
过了几天，这位母亲多带带来找我，看样子，他有许多话要对我讲，但又很不好意思。我看出了她内心的矛盾，也看出了她内心的痛苦。于是就启发她，为了孩子，把心里话全讲出来。
在我的鼓励之下，这位母亲终于讲出了这个孩子成长过程中的悲剧。
这孩子叫小迪，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有一些小名气：一是胆子大，唱歌跳舞，登台演讲，他从来没有胆怯过；二是多才多艺，讲故事，背唐诗，绕口令，演小品，样样能行，模仿明星更是一绝。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拿到了学校歌唱比赛、演讲比赛、舞蹈比赛和硬笔书法比赛等奖项。到了二年级，就参加了学校的鼓号队。小迪的学习成绩很好，在三年级以前总是全班第一名。
小迪的爷爷曾经是一所重点小学的校长，对小迪的学习抓得特别紧，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要在教育系统抬头挺胸地走路，不能让人戳我的脊梁骨。”意思十分清楚，他要通过自己的孙子，向人们展示他这个校长是“足斤足两”的教育专家。出于这种考虑，他几乎把全校最有名的老师都动员起来了，语文、数学、政治、英语、音乐、图画，几乎所有拔尖老师都成了小迪的业余家庭教师，每个星期六和星期日几乎全被这些老师侵占了。
小迪的奶奶是一位音乐教师，特别擅长钢琴，曾经在全省的钢琴比赛中拿过名次，她发现小迪在音乐方面很有一些天赋，便下决心要把他培养成一位钢琴大师。但是，周末的白天全让爷爷给安排满了，于是就把小迪的钢琴训练安排在了晚上。
在学校里，小迪几乎成了所有老师争抢的对象。这里面有两个方面的原因：有的老师的确发现小迪有某一方面的才能，很想把他培养成某一方面的人才；有的老师则考虑在小迪身上花一点工夫，搞一点投资，把校长的孙子伺候好了，那将是一本万利的事。
就这样，小迪除了上课以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和各种各样的培训上了，没有一点时间玩耍和游戏。
不要说孩子，就是成人，这种十分单调的生活，也会让人腻烦的。于是，小迪对学习越来越感到没有意思，感到枯燥，以至感到厌倦和烦躁；对学校的所有活动也表现出了极度的反感，连鼓号队的训练也懒得参加了，就想玩。
由于他的特殊背景和特殊环境，学校的老师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都是报喜不报忧。后来，他的爷爷退休了，小迪的问题才一步一步暴露出来，但是已经晚了。
就这样，小迪被爱他疼他的爷爷奶奶，被好心的老师一步一步推上了绝境，成为全班乃至全校出了名的差等生。其结果，爷爷在他身上寄托的一切希望破产了，奶奶想把他培养成为钢琴大师的梦想也落空了，学校老师寄予他的各种期望也都破灭了。但是，他们有什么损失呢？没有，真正有损失的是小迪，是小迪的父母，是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的民族。
小迪的妈妈问我有没有办法，我说只能试一试，让她下个星期日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来，我给他搞特殊训练。
小迪按时来上课了。我问他：“你想学什么？”
他说：“你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
我笑了笑说：“我教你抢银行。”
他急得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学，不学。”
我望着他的眼睛说：“有的人辛苦一辈子也挣不了几个钱，抢银行多好，一夜之间就成了百万富翁，你为什么不学？”
他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声音也提高了：“那是犯法的事，抢银行是要判死刑的。”
“你怎么知道抢银行要判死刑？”
“电视里说的。”
“你经常看电视吗？”
“我天天看。”
“都看什么节目？”
“新闻联播、焦点访谈、新闻调查、今日说法、东方时空，还有动画片。”
“你将来是不是要当政治家？”
“不想，我要当文学家。”
谈到这里，他想学什么我已经一清二楚了。我在黑板上写了“出去”两个字，然后问他：“你能不能说出这两个字的意思？”
他几乎没有思索：“这两个字表达的意思太多了，我能给你表演表演吗？”
“太好了！”我把他带到教室里，把讲桌挪开，给他一个表演的空间。
他不慌不忙地走上讲台，整理了一下衣服，说：“我是一个经理。有一天，我正在写材料，一个员工来找我请假，我问他请假干什么，他说去替他老婆进货。我告诉他不行，他就跟我吵。我把笔往桌子上一放，说：‘出去！’”他说着，把头一抬，眼睛瞅着一个方向，嘴角上挂着一种不可理喻的轻蔑。接着，他表演了一个十分暴躁的家长打了孩子一个耳光，然后大声说“出去”的神态。之后，他还设计了好几种不同的情境以及在这种情境中“出去”两个字所表达的意义，还以不同的人物身份，表现出了不同的情绪，说出不同的声调。那种自然，那种轻松，那种幽默，那种得体，让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对“出去”两个字的理解。他简直就是一个表演艺术家。
这样一个十分出色的孩子，为什么学校的老师竟然说他不可救药了呢？如果真正不可救药的话，那么，又是谁的责任？小迪的家庭教育固然有问题，但是，他每天在学校那么长时间，学校的老师和他有那么多的接触，为什么没有把他教育好呢？

[诠释]不能把学生当作橡皮泥
在一些老师的眼里，学生似乎是他们手里的一团橡皮泥，可以随意地捏来捏去。如果实在捏不出一个理想的作品，不能在展览会上为他赢得荣誉，他就立即把这团橡皮泥扔进了垃圾筒。然后把责任往孩子父母身上一推了事。这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态度，有失教师的尊严和人格。
这些老师犯了一个认识上的严重错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是一种教育行为，而教育行为是不能带有随意性的，它的目标指向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为学生的终身负责，为我们的国家和民族负责。因此，每一个老师都应当把自己的行为自觉地纳入到教育行为的科学规范中来，力戒随意性。
在对小迪的教育过程中，一些老师的动机似乎没有错，因而他们的行为也好象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只要我们仔细地分析一下就可以看到，他们都是在为家长负责，他们都是根据小迪的爷爷的意志来安排他的学习和生活的，几乎没有人想的小迪的未来，没有人考虑到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有的人其实就是为他们自己考虑的。正因为这样，当他们的目的没有达到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把小迪抛弃。如果他们是从小迪的未来前途考虑，从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考虑，即使小迪出现了问题，他们就绝对不会随意把他抛弃，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挽救他，使他能够重新站立起来。
少年儿童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在他们肩上承载着国家兴旺发达和民族繁荣昌盛的历史重任。老师们平时所说的为学生负责，不仅是为学生的未来负责，而且也是为我们的国家和民族的未来负责。因此，怎么培养学生，按照什么目标来塑造学生，就绝对不是老师自己的事，而是关涉到国家和民族的整体利益的大事，来不得半点含糊，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如果我们说小迪已经被毁了，那么，他毁在了谁的手里？毫无疑问，他的爷爷，他的奶奶，还有他的老师，而他的爷爷和奶奶也都是老师。这么一大批老师围着一个少年英才，不仅没有把他培养成国家有用之才，反而毁掉了他的前程，难道我们不应当认真的思考和反省吗？
学生是国家和民族交给你的一快纯金，让你按照国家的发展需要把他雕刻成价值连城的国宝，你绝对不可以粗心大意，绝对不可以随心所欲，你的每一个构思，你的每一个动作，你的每一刀，都和国家与民族的利益相关。这就是一个老师的责任，是国家和民族放在你肩上的责任，而不仅仅是家长交给你的一个孩子。
我们不能怀疑这些老师的动机是善良的，我们也不能说这些老师的的教育思想和教育方法是错误的。他们当中有一些相当不错的老师，甚至还有省级优秀老师。如果他们不是按照小迪的爷爷的指导思想来工作，不是按照小迪爷爷的要求对他进行各种各样的塑造，小迪还不可能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这就告诉我们，老师的功力不仅仅在你的教学水平的高低，也不完全在你的教学态度的好坏，还应当认真考虑面对孩子的时候，你的责任心是否高远，是否纯洁，是否科学，是否正确。否则，你就有可能把学生当作手里的橡皮泥，任自己揉来揉去，随意塑造，带来很难估计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