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戏

还是那样明亮的灯光，那样清澈的水，那样精致的小贝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却是看着这个水族箱，久久沉默。

当时爸妈一时兴起，便买了几条鱼回家。我们家似乎都是“动物杀手”，这些小鱼小虾的总养不久。这次却是分外用心了，按时喂食，也将原先的玻璃鱼缸换成了一个小型水族箱，大有养上十天半个月的决心。鱼虽小，但生龙活虎的，映衬着箱底的鹅卵石与贝壳，倒真有一个小家园的感觉。晚上听着那“哗哗”的水声，心中欢喜极了。

平静地过了一星期，那些鱼儿大概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看着它们只能在小小的空间里活动，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愧疚，每晚上都要看上几眼才放心。

第二天早上再次看向水箱，惊讶地发现灯光下漂浮着一条橙色的鱼。肚子已经浮上水面，眼睛里一片死寂，不甘地朝着一个方向。再仔细看，能发现它的身体并不完整，有几个地方坑坑洼洼的，是被什么东西咬过了。我的心刹那沉到谷底，答案呼之欲出，却是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些伤不可能是人为的，就只能是其他的鱼——它的同类啃咬的。 这是多么残忍的答案啊！在我眼里的鱼儿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那样美好。我心中还是怀揣着一点希望，天真而固执地相信着它们。或许是被什么虫子咬的呢！嗯，一定是这样。我暗自点头，对自己的所谓结论而满意。

又是几天过去，我再次从那个水箱里嗅到了一丝血腥味——至少在我看来是血腥的。那是身上一条有黑色条纹的鱼，买来时我认为它是其中最漂亮的一条。而现在，它的身体之剩下了一半。眼睛定格在它死的时候，鱼的眼睛是毫无波动的，但我能体会到它的痛苦。妈妈告诉我，她早上就看见这条鱼身上缺了几个口子，但它还在游，直到变成现在这模样……提及此，妈妈惋惜地摇摇头。

明亮的灯光一下子晃了我的眼，还有几条鱼嬉戏的水箱变得一片惨白，弥漫着死气，以及同类自相残杀的恐怖。再次看到鱼儿死去惨状的我怎么也无法自欺欺人了。那些曾经自我眼中无比可爱的鱼好似长出了尖牙，变成了恶魔，在一个小小的水族箱里互相争斗。胜者为王，存活到最后；而败者为寇，或许连全尸都留不下。

在后来的几天里，鱼的尸体一次次地漂浮在水面上，那样显眼。最终只剩下了一条鱼孤零零的游动在水箱里。一如古代王者，踏着鲜血登上王座，却发现这条路，其实只是一个人的孤独之旅。我看着这富有戏剧性的一幕，心却是平静了，再不像最初那般难受。 再过了一个星期，最终留下的那条鱼也死了。一个人的生活，又怎么能过久呢？必然的结果罢了。

自然界确实美丽，却也是残忍的。生物之间，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植物间有相互绞杀，动物间更是有自相残杀。而人类，也免不了有竞争。我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去理解这个自然界的生存法则，终于不再怨恨那活到最后的鱼。对于先前死去的我喜欢的那几条鱼，却是改观了，我同情它们，但并不觉得它们悲惨。只能说，它们不适合这样残酷的法则。

人类中的竞争不像动物中那么残忍，但不变的是优胜劣汰。或许以前的我会觉得这样的竞争激烈而可怕，因为随时都会被淘汰。现在的我却觉得，正因为有这样的竞争，每个人才会更加努力地往上冲。也正因为有自然界的法则，每一种动物才能在互相追逐中更好地生存。这些竞争，带来的是一种拼劲啊。 这些鱼，在我生命中只存在了一个月，却给我上了毕生的一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