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清华特招才女蒋方舟:曾想“与鸡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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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井里点灯 米粒妈咪课堂  ← 点击红色字,关注公众号
2018-04-20 10:39 字数 12155 阅读 891评论 0

清华园里的蒋方舟

四月的清华大学,垂柳依依,姹紫嫣红。蒋方舟一头清爽的短发,气喘吁吁的,把单车停在法学院的门口,步履轻快地走了上来。斜背的挎包,一身黑色的休闲装,腰间别出心裁地别了条绿色的腰带。“呵呵,出门我自己搭配的,其实我蛮喜欢搭配服装呢。”她嗓音清悦,浓眉大眼,用手轻轻地抹了下额前的刘海,一脸甜甜的笑,神情安定柔和。和她漫步在清华园,偶尔有骑着单车的男生认出她来,轻喊“方舟”,她也微微一笑,应答一声,继续前行。

从7岁写作出书成名到去年被清华大学降60分录取,这一路,方舟坦言她走得很顺利。如今求学于清华新闻传播学院,日子忙碌而充实。每天带着笔记本上课,下课跑步锻炼身体,晚上给报纸杂志写专栏,周末跑去北大听讲座,遇到感兴趣的人物或话题,她会举手提问,时不时会因为被同学或者嘉宾认出而尴尬脸红。她对爱情充满憧憬,却又表现出超越年龄的冷静。

坐在清华大学的“荷塘月色”边,蒋方舟爽快地接受了专访。

从来没想过成为“某某家”

翁小筑:上学期成绩怎么样?会不会学得很辛苦,毕竟是在清华?

蒋方舟:不会,还好啦,中等吧。我觉得大学稍微用心和不用心区别很大,我是那种连稍微用心都算不上的那种。也不是说没用心去学,而是说稍微用心,用点小技巧,就可以差别很大的,但我就是懒得去琢磨。

翁小筑:很多人都说清华降了60分录取了你,希望你以后能成为钱锺书、吴晗那样的大师,你会不会觉得压力挺大?

蒋方舟:其实我挺讨厌这些说法,因为清华招生的时候没有说我们要招进哪个大师,这些是不能被预言的,我觉得很可笑。至于压力,还好,因为从小到大承受的压力也不算小了,所以就觉得还蛮习惯,但是我觉得没意义的是说要成为“某某家”,因为我从来没想过。前段时间也有个女孩子被清华降60分录取了,大家就拿她跟蒋方舟比啊,说“第二个蒋方舟”之类,我觉得太可怜了。

翁小筑:你经历过高考,幸运地进了清华,你说过你参与了一种开路工作,那么,你怎么看待高考制度呢?

蒋方舟:对,总算是进来了,进来以后对于怎么进的过程,我自己觉得就没必要去追究,没有必要再去研究再去挖里面的什么之类的,我觉得没有意义了。而高考,我觉得应该更多方面的才华被认可,就拿应试来说吧,在我看来,其实应试就是一种技巧而不是一种能力,所以其实标准应该在能力上和真正比较扎实的学习上而不是技巧上面。

心里有个“小恶魔”

翁小筑:你说过自己的人生一直被直播,这种直播你会不会有时候觉得很难受?

蒋方舟:我觉得像这种一点点的行为就像谈恋爱,这种一点点新闻就被直播的人,在中国,除了我还有芙蓉姐姐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人了,就只有我和芙蓉姐姐是这种最近花痴了谁都要被播报出来的,挺讨厌的。

翁小筑:跟其他少年作家成名不同,你在学校认真听课考大学,在家听父母的话,接受社会的普遍规则,在这个规则里,你做得很好,可是,你曾也说过,你心里有个“小恶魔”,这个“小恶魔”指的是什么呢?

蒋方舟:对,我所说的“恶魔”,其实是说一种清醒,因为我深处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做着一些被规定的事情,或者是因为一直做一个旁观者,一边做一边用眼睛去打量这个世界。做的时候,我是留多一只眼睛去观察它的,而不是为了讨好它,博得它的欢心。

翁小筑:那会不会因为这样的早熟,比同龄人少了很多童年的乐趣?

蒋方舟:也不会,这种乐趣到了一定的年龄其实会转化,不可能维持一辈子,它肯定会变质成一种很痛苦的味道,我只不过是让它质变转化得早了一点而已,质变早一点其实痛苦会少一些。

翁小筑:很多家长想以你为自己孩子的榜样,试图克隆“蒋方舟经验”,与此同时,另一些人却觉得让孩子这样过早成熟,对成长不利,你怎么看呢?

蒋方舟:我始终觉得我不是一个流水作业下的产物,我可能是个奇思妙想下的试验品,而不是很有规划很有设计很有阴谋的流水作业,因为我成长的每一步其实蛮匪夷所思的。克隆这个实施性本身不存在难度,但不是愿不愿意克隆,而是能不能克隆。

翁小筑:你童年就出名了,太早出名会不会常为名所累呢?

蒋方舟:其实我没有为名所累过,倒有时会为不名所累,有一阵子,就是签售刚刚结束,没有新书,然后韩寒又做得很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那时候就会为不名所累,后来经过了之后,我会觉得其实不名与名已经和我无关了,失落啊之类的已经全没了。

其实小时候写作比较不会为名所累,那时候得到的快乐是很单纯的,就是得到别人的关注。我看现在的小孩,可能不像我当时那样,现在的小孩,看得太清楚了,都会炒作啊,博版面啊,怎样和某个人扯上关系啊,他们太通了,比我通多了。其实我会觉得蛮悲哀的蛮失望的。哎,我们的下一代怎么这样啊之类的。

才见两面就“说要照顾我一辈子”

翁小筑:你之前考来清华,曾说过想找清华理工生谈恋爱,现在在清华读了快一学年了,拍拖了没有?

蒋方舟:嗯,是会有人追求,但是,就是觉得蛮可笑的。因为我不太吃那一套,女生喜欢的那一套我不爱吃,比如送花呀,或者在楼下点蜡烛摆字呀,在楼下等两三个小时呀。我觉得我不太会动心,一般都是当面表示的,因为我不是很喜欢那种短信或QQ,我觉得那样好孬种啊,但当面我也会拒绝,虽然两者我都会拒绝,但是当面的我会稍微婉转一点,在QQ上可能就会直接表态,就比较惨烈了。

翁小筑:他们跑到清华找你,约你吃饭是吗?

蒋方舟:嗯,对对,有个约了两次,一次是看话剧,看电影都乌漆抹黑的,你知道吗,约两次,结果第二次看完电影在回来的出租车上面,忽然就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吓死我了,才见了两面而已,一半的时间都是在黑暗中度过的。

翁小筑:宿舍其他同学都拍拖吗?

蒋方舟:差不多都有。

翁小筑:那你不觉得寂寞吗?

蒋方舟:不会呀不会,可能是我的荷尔蒙分泌得超少吧,就有时候会稍微有点怀春的心里,然后一看到BBS那些清华的男生对你的讨论,然后那个萌芽立刻就死了。就是你一了解他们对你的看法,其实都还是蛮令人失望,我现在会觉得自己的标准越来越高了,原来就想长得好看就可以啊,或者脑袋聪明就可以呀,结果现在标准越来越高了,就是能力上要能征服我,要有气质,要比较大气,要感觉是好家庭出来的,然后你就会发现自己的标准越来越高,你等得越久,要求就越来越高。

翁小筑:你妈妈有没鼓励你?

蒋方舟:有有,她本来规定我16岁的时候初恋,然后会帮我设想好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其实蛮担心我的,因为她觉得我的要求越来越高,怕我没有能力去爱一个人,她怕我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

翁小筑:就是说她怕你把爱情看得太清太透了?那你怕吗?

蒋方舟:对对对,但我觉得我不怕,谁能撞上就撞上吧。我自己还是按我自己的步伐我自己的频率这样的走,我不会刻意去停留,刻意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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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与父亲争执想跳楼“与鸡同归”

翁小筑:根据你的成长经历,感觉什么样的家庭才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蒋方舟:我觉得什么都能摊开说最好,其实我们家,我觉得是完美家庭的典范。有一段时间很坎坷,就高三那时候,家庭气氛超差,我爸天天逼得我几乎想跳楼,比如放寒假回家,家里很紧张,什么都不能够说,和高考有关的都不能说,他们对我的期待不能说,排名什么的都不能说。

翁小筑:你规定他们不能说还是形成了默契不说?

蒋方舟:他们形成默契不说,因为学校会派发一些家长最忌讳的几大话题的传单,告诉他们什么是不能说的,所以他们就不说,你也不主动说,整个家的氛围都会很紧张。那时候寒假回家,比如说因为看电视什么,吃东西的事跟我爸发生争执,就真的是坐在阳台上准备跳下去的那种,超夸张的,那会就把卧室门反锁上,自己坐在窗台上烦,楼下是鸡窝,就我们一楼养了些鸡,然后就想与鸡同归,这样跳下去算了,然后我爸就拿菜刀砍门,因为开不了门,弄不开的时候,我爸的脾气又特别暴躁,就拿菜刀砍门,然后我又在那边闹跳楼,我妈就从对面的房间准备翻过来,你知道吗,那时候家里是很戏剧性的画面,三个人都很紧张,后来我看到我妈在尝试翻过来后,很危险嘛,当时我就想不能让我妈看到我这样,所以就平静下来了。

翁小筑:看来你爸妈,都不是那种很家长式的?

蒋方舟:嗯,对,其实我爸比较保护我妈的,所以我妈身上才会有那种蛮少女的情怀,但是像我爸又需要我来保护,他在我们家是那种没见过什么世面、媒体的,不懂什么叫舆论的力量,所以一旦经受一些事情,就觉得难以承受的,所以我要保护我爸。

不想变成模式化的“社会的成品”

翁小筑:你读新闻传播专业,会不会以后从事记者这块呢?或者以后准备从事什么工作?

蒋方舟:我想不太会,因为我不太善于提问,我觉得比较善于回答问题,因为每次我一提问,其实都是我内心已设定好一个答案,然后我再问别人,顶多就问你同不同意,接不接受,服不服气这样子,所以我觉得我更适合做一个被采访者而不是采访者。

我最近在写的一本书完成后,可能我大学就不想再写书啦,想去玩一下其他的“老虎机”,因为我十年来一直玩同样一台“老虎机”,然后这台“老虎机”很好玩,它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快乐和很大的收获,但是玩了太久了,打算去玩其他的“老虎机”,比如拍什么电影啊纪录片什么之类的。

翁小筑:自己会去演吗?

蒋方舟:应该不会吧。

翁小筑:会不会说当一下导演啊编剧,像徐静蕾那样的方向?

蒋方舟:嗯,对,可能比她稍微不靠谱一些,因为她有财力,可能我就会比较更山寨化一点,江湖一些。

翁小筑:你说过在北京读书这几年,你不知道自己想成为怎样的人,但知道自己不想成为怎样的人,那么,你希望自己有哪方面的改变,或者成为怎样的人?

蒋方舟:我希望是一种渐进式的转变,但还是残留着一些很胆怯啊,很害羞啊,我觉得这样的本性,不要改。其实我想保留不好的部分,不好的部分是最初的部分,就是没有被整个社会所改造而磨去棱角的部分,那些我都想保留。比如你的一点点格格不入啊,一点点小愤青啊,或者一点点小自我啊,小自大啊,小自卑啊,没有给社会消化掉的东西。我不想我大学出来,变成了社会的成品,一模一样的。其实别人说我没有童真,但我觉得我比同龄的孩子还保留着童真,也还没有很功利。在别人功利的时候,我会觉得害怕,觉得超恐惧。